*架空向,【】指路新站。
<一>
夕阳融融的光辉沉入海水,渐渐被风吹成深色。夜空升起一点点寂静与星光。
张起灵一个人在海边捡拾遗落的贝类。夜里的海风非常凉,他穿着带兜帽的厚上衣,但下身的裤子为了不被沾湿,只能高高地卷在膝盖以上。
农历月的最末一天,现在正是落潮,而等他顺着海岸线,从沙滩的一端走到大约对应他所居住的棚屋的位置,潮水就会漫过他的脚踝,这时候一定要离开。
可不知为何,今天的贝类比起以前似乎少了很多。张起灵按照以往的习惯装满了手中的口袋之后,才发觉自己已经走过了头,而海水早已如期而至,从脚踝、小腿肚、一直淹没到他膝下。
这样的处境在夜晚涨潮期间格外危险。张起灵立即兜起口袋,向自己的棚屋走去。
海浪的声音蓦地扑入他的双耳。
海岸好像倏尔变得很遥远,同时又好像有一双手在牵绊他,要他后退,退入更深、更深的寂静,退入海,退入到漫天星星闪烁的柔软波光中去。
他的棚屋前生着一堆篝火,非常旺,以至于在距离很远的地方都仿佛能听见木头在火中噼啪的响声,此时却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小,最终变成一粒色彩鲜明的斑点,落在他一只半眯的眼睛里。
一种十分奇异的冰凉感,蜿蜒绵长,缠上他的腿,他的腰身,手臂,脖颈;渗透他的唇齿,喉头;绕过心房,滚过肚肠。
很莫名地,张起灵忽然想起昨夜在篝火边炖的那锅鲜汤,香气四溢,汤汁滚成浓稠的乳白色,就像一片颜色平和的海,有一些贝类的肉从壳上剥落了,漂在汤面上,如同一座座浮动的孤岛。
这样想着,他觉得体内外的冰凉感都慢慢消失了,四周变得温暖,眼中那粒斑点也跳动起来,越来越旺盛,直到烧成了他亲手搭的篝火,火上架着炖锅,锅里是贝类的鲜汤。
火边有两个座位,一个坐着他自己,另一个坐着一名陌生的青年,男性,面目看不真切,却给人一种极强的熟悉感。
张起灵看着那个火边的自己——“他自己”的面目也是看不清的,但他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。画面像隔着一层玻璃,玻璃有几处磨损,因此有些地方就很模糊。张起灵试着伸手触碰,画面上泛起了一层层涟漪。
“他”与青年沉默地对坐着,沉默到炖锅里的汤咕嘟冒泡,青年起身,盛了两大碗,分别给两个人。
至此画面都没有声音,但接下来,两人喝完汤后,张起灵看见自己把碗放到一边,站起来,走到青年面前,俯身捏住了对方的下巴。
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**意味,张起灵脑中闪过一个念头,他惊讶于自己的念头,随后却发现画面中的自己恰恰就做了他方才心中所想的事。
【】
双方的面貌依旧模糊,但细微的动作却又无比清楚。“他”用一只手锁着青年的肩膀不让人挣脱——尽管对方似乎没有那种意图——青年也用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,不像是推拒,反而像回应。
【】
“……”张起灵听见自己叫了一个名字,其他所有声音都那么清楚,唯独这个名字,听来只有一阵涛声。
【】
“嗯。”
这个回答虽然简短又平常,其实格外捉弄人,张起灵以前没有发觉,原来自己会在人前露出这么恶劣的一面。
他以前是怎么样的?他是什么人?
一些零碎的问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。张起灵似乎意识到什么,却没有捉住。
【】
“……”青年开始低声喊他。
张起灵皱起眉。他听见的仍旧是一重重的海浪声。
不过这一次,似乎有更多其他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,虽然没有谁的姓名,没有完整的句子,但总归有些字眼可以分辨。
“你……等……”
“来……等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喧天的海浪声。
到此为止,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了。
【】
这样片刻之后,青年把眼睛上的手拿开了,直视“他”的眼睛,然后说:“你把我放下来。”
这是张起灵听清的第一句青年说的话,也是他第一次听见青年说话的声音。他觉得格外熟悉。
“他”仿佛猜到了青年接下来的行为,依言把对方从腿上放了下去。
【】
“……太热了,”青年说道,“手指。”
他这样说着,张起灵也觉得四周从温暖,慢慢过渡到了炎热的地步,甚至于眼睛也刺痛起来,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了。
画面慢慢变成红色。
张起灵动了动眼皮,视野里出现了天空与阳光,鼻端也闻到了熟悉的海腥味。他坐起身,发现已经到了早晨。
他独自躺在柔软的沙滩上,手边放着装满贝类的口袋。
海风吹过,四下无人。
<二>
“你……等……”
“来……等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喧天的海浪声。
张起灵在篝火边烤着昨晚拾来的贝类,此外也有一些可以食用的海草。
大多数时间里他是个很专注的人,今天却意外地分心起来,这种分心起源于他昨夜似梦非梦的经历。
烤架上有贝肉发出了焦味,他却只是侧头看着远处的海面。
今天阳光正好,海面卷着金色的波纹,一阵阵地翻过去,让人想到书页——假如是书页,最好是历史的书页,记载着他来到这片海滩的时间,以及选择在这里定居的确凿理由。
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开始在这片海边居住的,也不记得自己过去的生活,仿佛从有意识开始,他就属于这个地方,而除了他之外,这里也没有任何人。
但这个地方必然缺了一件东西。
类似的念头每一天都会进入张起灵的脑海,但他始终不知道这里究竟缺了什么,他只能等。
等那件东西来。
跟他一起等的是海。
张起灵收回视线,把烤坏的食物挑到一边,对着完好的却也只是淡淡扫一眼,并不食用。
这片海。在他的认知里,这片海是有些奇怪的,首先最明显的是涛声,澎湃起伏,隐约有些节奏与音调,十分接近人说话的声音;其次,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,这片海似乎是在以自我意志日复一日地蚕食沙滩,他感觉到自己的棚屋离海岸线越来越近了,这样下去,他的居所迟早会被海浪吞没。
虽然海滩之后依然是海滩,正如海之后依然是海一样,望不到头,但可供居住的棚屋、不灭的篝火以及结实的炖锅都是属于这片海滩,而不是属于他的,这就意味着一旦海浪侵袭,吞没了这座小基地,那么即便他侥幸生还,此后在这片无尽的海滩上也将无以为继。
换句话说,长久以来,海给予他食物,生存的物资,同时也给予他高度的警惕心与危机感。
而此时,经过昨夜的经历,他对海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。至少从他发现自己在海滩上醒来时,他就意识到,这片海或许并不如他原本所想的那样意图危及他的生存,海对沙滩的侵蚀可能另有用意。
张起灵站起来,一直向海边走,站在海岸线附近,涨落的潮水一次次浸湿他的双脚。他静静地注视着海平面,那些闪烁的粼粼波光和昨夜倒映的星空有些相似。
这里从来没有下过雨。
他的脑海里掠过这样一句话。
下雨。这两个字又唤醒了一些破碎闪现的声音。
“你……等……”
“来……等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喧天的海浪声。
肺部隐隐胀痛,张起灵猛地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自发地向海深处走去了,此时海水堪堪过他胸口,几乎千钧一发,如若有潮水推来,立即就会将他全身吞没。
这固然是极端危险的状况了,张起灵却只有瞬间的迟疑,其后始终冷静地站着,一直等到浪头打来,也一动也不动。
这浪头样貌凶狠,来到跟前时,画面却是美的。
蔚蓝的光,透过湛清的水波,描出一丝一缕的纹路,愈往下愈浅,网状的不可捉摸的走向,让人想到做梦。
也可能只有做梦时,才会觉得身体变得轻而缥缈,却又在不断下沉,一直到最深处,脚落地了,一眨动眼睛,发现自己还在最初的地方。
张起灵睁开眼时,就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海中,只是海平面低了太多,只到他的小腿处。
身后有人叫他——没有叫出名字,只是海浪声,他却能意识到——转身去看,是昨天夜里的青年,一边大喊一边向他招手,因为距离太远,依旧看不清面目。
海水太轻了,像风一样轻,张起灵大步走过去,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。他一直走到青年跟前,看见青年的脸廓,眉目,口鼻,双耳,头发,但即使看清了五官,也还是拼凑不成一张完整的脸。
青年被他看得长久,不禁问道:“……你怎么了?”
在“你怎么了”之前,应该有一句别的话,或许是叫他的名字,或许是其他称呼,但听在张起灵耳中,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,只有一阵海浪声。
以及那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只言片语。
张起灵皱了皱眉,心里产生了一些烦躁的情绪——这是他罕有的出现情绪波动的时刻。
青年没有得到回应,又说了些什么,然而在这么近的距离间也是断断续续的,根本无法理解意思。张起灵注视着对方张张合合的嘴唇,慢慢前倾身体凑近,渐渐地,大概是觉察到状况的改变,青年也不再说话了。
张起灵吻了他。
昨夜一场镜中看花、水底捞月,此刻纵然也不知身所在,唇/齿/口/舌间的温热却十分真切,要说美中不足,大约是张起灵似乎不如那时见的自己精于此道。
【】
张起灵想叫一声对方的名字,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的,那两个字就在心底蠢蠢欲动,开口时却每每失声。
【】
大约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,青年压着喉咙想喊什么,只是临时住了口。张起灵却极想听见他说更多话,发出更多声音。
【】
“看……看我做……做什么,”青年努力开口说道,“难不成你……你还要问我,想……想不想?”
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了,有些愤恨责问的意味,却没有多少底气,果然,青年随即又闭上眼,仿若自暴自弃地含糊道:“……我想。”
【】
明明是位年龄相仿的同性,身材修长挺拔,五官也已经成熟,却给张起灵留下了可以称之为“可爱”的印象。
这种可爱格外动人,仿佛滔天的海水入怀激荡,将要满溢,摇晃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诉说着爱本身。
【】
他在青年耳边沉声道:“你是谁?”
对方发出了惊诧的疑问声,道:“我是……”
海浪声。
【】
<三>
吴邪。
张起灵把这个名字写在沙滩上,然而他每写一次,海风吹拂一次,字迹就完全消失了,可他如果不写,又好像会迅速忘记。
与此类似的,他也记不住任何与自己真切相关的信息,好像他与这个世界一点联系也没有一样。
张起灵一遍遍写,海风也一遍遍吹,这片沙滩好像有意要他忘记一切,但他已经决定,这个名字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。那名青年,这个名字的主人,他与世界的唯一联系就在于此。
也正因为这样,他不会接受只能在梦与梦的间隙里与那人见面,他们总有办法跳脱出那种虚实之间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境界,真真实实地接一次吻。
张起灵在手心里划着那个名字笔画,开始沿着海岸线走。这一次他没有捡拾贝类,也没有选择熟悉的方向,生平第一次,他决定绕行整片沙滩。
这片沙滩是望不到头的,走起来也是。张起灵已经离棚屋与篝火非常远,但始终,他的一侧是海,另一侧是沙滩,没有任何改变,没有任何其他东西。
与其说是沙滩,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孤岛。
阳光不知是从哪一边来的,四面的海仿佛都是同一种颜色,这也难怪,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,日夜兼程地蚕食着海滩的轮廓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天色渐渐暗下来,明亮的橙黄色像融化的灯笼,一团团堆积在海平面上,浸湿后变得沉重,没入海水中去。张起灵念着那个名字回头看,棚屋和篝火已经完全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,而他也走到了前所未有遥远的地方。
这时他忽然意识到,以往那个住所的存在其实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,因为海滩上没有任何其他生存资源,因此他每天都必须在夜晚来临之前赶回去,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。
其实有没有这种必要?
涨潮了,海水奔涌而来,覆过他的足背。
深蓝色的海,接近于黑。
“你……等……”
“来……等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喧天的海浪声。
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,零零碎碎展现的就是这种颜色的海,危险而暗藏杀机。但随着夜幕降临,白天和平的沙滩藏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,这样颜色的海却因为铺洒着闪闪烁烁的繁星,反而像那名青年的眼睛。
张起灵又一次向海里走去。
星光烂漫,海水绵长。他就这样又一次走进梦里又梦里的世界中去。
翻卷的波澜柔软得像是花瓣,这支花没有花枝,开在柔波一样的藤蔓上,被那名叫吴邪的青年折在手里,递至他的眼前。
“海里来的。”吴邪说道。
两人并肩坐在浅海边,起初一起朝着海面,而后张起灵发现,海面的星光其实不如青年的眼神令人心动。
他握住吴邪的手,拉近双方的距离,两人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。
“我其实不是个好人。”一吻结束,吴邪看着他轻声道。
张起灵与他对视了一会儿,淡然道:“你是我的爱人。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,似乎现在能找到的,只有你了。”
青年的脸上开始泛红,他别过眼睛,似乎是央求一般低声道:“你不要说了。我有其他事情要告诉你。”
可看他的神情,又不像是真的不喜欢张起灵说的话。
【】
而这确实是他在**中对吴邪所想。
双手反剪毕竟还是痛的,张起灵只像警示一样维持了几秒便松开。吴邪用双手撑住沙地,才总算能抬起脸,不免低声抱怨了几句。
【】
“吴邪。”他第一次如愿叫了青年的名字。
【】
吴邪可能是感觉到他的动作,像被烫了似的打了一下颤,嘴里哽咽地叫喊着什么。张起灵抬头去听——这一回再没有那些不知所谓的画面与海浪声干扰了,张起灵听见他叫道:“小哥,小哥。”
张起灵怔忡片刻。这个称谓于他是陌生的,但由吴邪叫来,却又无比熟悉。
【】
火已经发过了,也可以说没发,话说不出几句,想起那些画面自己就涨红着脸住了嘴。张起灵陪他躺着,等他自己去消化,应当不会太久。
果然不过片刻,青年便认命般地转过身道:“有一些事情,要与你说。”
张起灵应一声,等对方说下去。他知道自己仍在如梦似幻的境界里,即便对方的名字已经铭刻在心,五官却还是难以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容貌。
“你是不应该属于这里的,”吴邪首先说道,其后声音低落下去,“而我浑水摸鱼与你亲近,实在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对于这段话,青年看来痛下了一番决心,但开口时还是不自觉去抓他的手,攥紧了,又强逼自己微微松开,仿佛极喜爱,极欲占有,又不敢惹人生厌。
张起灵脸上不见表情,只是紧紧回握住对方的手,很自然地拉到嘴边亲了亲。
吴邪被亲得手上发烫,忍不住移开视线。张起灵却始终牢牢注视着他,亲吻他的手,仍觉得不够,于是**他的手指。
“……现在正是离开的时候,我来接你,”吴邪因他的举动面红耳赤,但没有施力挣脱,只是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,“虽说算是、算是我诱你在先,但其中也有些机缘巧合,总之你既然——你已与我——你我——”
他一连换了几个说法,深吸一口气才道:“你如今已与世界有所联系,自然就可以凭此回去了。”
有些事情含糊地没有点破,张起灵却听得明明白白,反问道:“你呢?”
吴邪顿时露出迟疑的神情,半是犹豫、半是肯定道:“我一直在——在与你很近很近的地方。你会认得我的,我是……”
尾音太轻,张起灵没有听清,再问时,吴邪却好像有意躲避。
张起灵道:“我总能找到你的。”
吴邪点头,而后轻声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两人一起站起来。青年走在前面引路,去往的方向居然是大海深处。
<尾声>
二零一五年八月。
张起灵静静地坐在降落的机舱内。他苏醒的消息已经在界内传开,不久之后就会有大批访客纷至沓来,在他醒来的病房前云集。
然而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之内,他已经接受完一系列检查独自出院,所有人都不敢相信,他在醒来后的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完全恢复了行动能力,甚至超越了事故发生之前的最佳状态。
毕竟如今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海难,已经过去整整十年。
十年间,所有人都在为这位年轻科学家的意外扼腕叹息,有人由衷地钦佩他对海洋环境保护事业的忠实奉献,也有人对他的选择表示不解,认为这样的人才应该属于更尖端的科技领域。
而于他本人而言,十年只是一场长梦。梦中他忘怀人世万物,俯仰之间,莫观天地,唯海漫漫,潮涨潮落。
机舱门打开,旅客们依次提着行李下梯。张起灵接连倒了四五趟车,时隔多年,终于回到了那座最熟悉的海边小城。
这是他的故乡,也是他最初对海产生感情的归属地。
小城不大,位置偏僻,人口稀薄,十年时间似乎没有对它产生什么影响,西边的滩涂依旧奔跑着玩耍的孩童,满眼热闹。东边礁石遍地的海岸也依旧冷冷清清。
风雨欲来,就连海钓的渔民都没有光顾这里。
张起灵裹着黑色的风衣,慢慢走近,慢慢走近。这片海。在他的认知里,在他所有的记忆里,这片海是有些奇怪的,涛声起伏,带着节奏与音调,像是人说话的声音,潮水涨落,也像谁与你牵手,又与你告别。
奇怪而惹人怜爱。
他孤身长大,所有成长,时间,记忆,只有这绵绵的海水与之分享。后来远走奔赴他乡,午夜梦回时最难忘最深爱的也是这片海。
四周静寂,没有旁人。
天上开始落雨,海面被风卷起极高的浪头,样貌凶狠,却给人一种熟悉感,来到眼前时极美,极静。
湛清的水波,纹路深蓝,不可捉摸的走向像他十年间做过的梦。
一闭眼,海水腥咸的味道扑面而来,在他脸上留下一些眼泪一样的水痕。再睁眼时,浪早已退了,可能是微毫之差,居然没有落在他头上。
视野以内仍旧没有人。乌云盖顶,雨水划过他的领子,沾在脖子上,风也灌进他敞开的衣襟。
张起灵微微皱起眉。
一种透骨的冷意,可能是因为雨丝,可能是因为海风,也有可能根本是从心间升起的,蔓延到四肢百骸。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十年前突发的海难,自己被卷入海中,淹没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时候。
正在这时,他的一只手被人从后面握住了。
如同当年他沉没在异地冰冷刺骨的海域中,忽然一个声音对他说:等我来接你,等我来接你回家。
海浪声响。
张起灵回过头去,发现身旁的一块礁石后凭空走出了一名年轻人。五官、身体,对方每一处他都似乎十分熟悉,组合起来之后是一种令人心动的陌生。
年轻人在他手上写下一个名字。
END